睿颖煞住脚步，透过街上的路灯，她能隐约窥见巷内的阴影里有三个男人或站或蹲地围成一圈。他们围着什么在讨论，不言而喻。

小萌也听到了刚才的对话，她有些不安地看进去。

“他们是要捡尸吗？我们要不要报警？”她说着说着又不禁迟疑起来，“可是这里是梦吧，还是说⋯⋯不要管他们？”

“总之先把他们赶走就对了。”睿颖掏出手机，“你赶快上网找一下警笛声。”

“找那个干嘛？”小萌愣愣地问。

胡悦瞬间领会睿颖想要做什么，主动问道：“小睿颖，你需要警察的幻影吗？”

“会不会很耗你的力量？”睿颖担忧地问。

“不会。”胡悦温声说道。出于私心，他并没有说出自己也能直接弄昏那三人，他想把更多的力量留着保护她。

“那就拜托胡先生了。”睿颖眼睛一亮，再转向小萌催促道：“快点，警笛声。”

“啊，好、好。”小萌这时也反应过来，赶快从自己的手机程序里翻找出警报器音效ＡＰＰ。

眼见那三人从地上扶起一个人影，长发垂晃，衣服款式看不清楚，但能瞧见裙子只到膝上，睿颖飞快地打开手机内建的手电筒往巷内一照。

“找到了！警察先生，就是这里！”睿颖大声喊道，手电筒刺眼炽亮的白光清楚地照出三个陌生男人及被他们搀扶住的女性。

小萌立刻配合地放出警笛声，而胡悦制造出的幻影也出现于他们身后，甚至还贴心地附上一连串脚步声。

“还不放下我朋友！”睿颖厉声喝斥，“信不信我告你们猥亵罪！”

“操！快跑！”巷子里的男人们真以为警察来了，气急败坏地骂了声脏话，将长发女性往地上一扔，拔腿跑向另一端。

“停下！不要跑！”睿颖假意追上，跑了几步后继续朝他们大喊。

确认那三个男人真的跑得不见踪影，睿颖才转身走到小萌身边，与她一起探看那名女性的状况。

“是我们学校的。”小萌捡起地上的学生证，上头写着“翔安高中”。她伸手拨开对方黑长的发丝，露出底下那张苍白的脸。

“小鱼？”睿颖愣住了。她与对方打过几次照面，难以将这身性感俏丽的打扮与那名散发着阴沉感的少女联想在一块。

“谁？”胡悦与小萌都问她。

“我邻居，四〇七室的。”睿颖边回答边着急地拍着小鱼的脸，想要唤醒她，“小鱼、小鱼，你听得到我说话吗？”

黑发少女身上有浓浓的酒味，双眼紧闭，似是喝得烂醉而不醒人事。

“她怎么把自己喝成这样⋯⋯”小萌嘀咕，“很危险耶。要不是刚好遇到我们，不就真的被人捡走了。”

睿颖叫了小鱼好几次都叫不醒，又不能把人丢着不管，她干脆把小鱼的手臂环上自己肩膀，右手扶住对方的腰，对小萌说道：“我们叫出租车吧。”

“我去叫。”小萌小跑着出去巷子口。

“小睿颖，我来扶她吧。”胡悦朝睿颖伸手。

“她很轻的，我没问题。”睿颖打包票地说。除了她对自己的体力有信心之外，再来她也注意到胡悦似乎不喜那股酒臭味，从刚刚到现在，他都没有靠近小鱼一步。

“需要我帮忙的话再跟我说。”胡悦很自然地走在她的左侧。

“嗯嗯，当然。”睿颖一口应下，反正真不行，她就会不客气地麻烦胡先生了。

出了巷子，小萌叫的出租车刚好开到，她与小萌扶着小鱼坐到后座，胡悦坐在副驾驶座。

跟司机报上地址后，她闭着眼睛，短暂地假寐一下，顺道让思绪沉淀，今天所得到的讯息量实在太大了点。

约莫十五分钟左右，出租车就抵达目的地。

小萌推开绿铁门，绵长刺耳的“拐咿——”声回荡中庭，临近午夜，这个时间点大多住户都已熄灯。

中庭四个角落的庭园灯同样也暗淡下来，只余走廊上与管理室还亮着灯，不过前者光线昏黄黯淡，不如后者来得明亮。

睿颖一行四人刚走到管理室前，齐叔就从里面走出来。

“梦茵，你今天怎么那么晚？都要十一点半了。”他对着走在最前面的小萌说，语气关心殷切，然而视线在瞥及胡悦时，表情变得不太好看。

“随随便便带男生回家，你叔叔知道吗？”他看向短鬈发、蜜色肌肤的少女。

“这是公寓，不是学校的女生宿舍，我带谁回来是我的自由，我们等下还打算开趴。”睿颖压下想翻白眼的冲动，自顾自地扶着小鱼往前走。

胡悦在她上楼时，帮忙她搀住小鱼的另一边，只是那股冲天酒气还是熏得他蹙起了眉。

“小萌。”睿颖回头喊了一声。

“来了。”小萌匆匆朝齐叔点了下头，权当是打招呼，加快脚步追上睿颖。

齐叔死死盯着小萌的背影，从黑色裙子底下露出的腿又细又白，仿佛还镀着一层莹润光泽，充满这个年纪独有的青春魅力。

“怎么可以⋯⋯”齐叔的神情越来越阴沉，从喉咙里逸出浑浊黏稠的低语，“怎么可以跟别的男人乱搞在一起⋯⋯我的，你是我的，只有我才能弄脏你⋯⋯”

睿颖打开四〇八室的内外两扇门，连鞋子都没脱，直接踩在客厅地板上。她与胡悦将小鱼安置在沙发上，再走进浴室里弄了一条湿毛巾出来替小鱼擦擦脸。

小鱼睫毛颤颤，薄薄眼皮下的眼珠子颤动着，仿佛在清醒与昏沉之间挣扎。

小萌坐了一会儿就发现自己犯蠢了，她怎么跟着睿颖一起来四楼了呢？刚刚应该直接回家先拿盥洗用具跟睡衣的。

“我回去洗个澡。”

睿颖看了下墙上的钟，还没十二点，但也不知道小萌洗澡会花多久时间，保险起见，她建议道：“你还是来我这里洗吧。”

“也是可以。”小萌点头同意了，拎起自己的书包先离开。

沙发上的小鱼眉头越皱越紧，难受地呻吟出声，下一秒，猛地睁开眼睛坐起来，脸色铁青，额上直冒汗，艰难地从嘴巴里挤出声音，“厕所⋯⋯”

“那里。”睿颖连忙指给她。

小鱼紧捂住嘴，跌跌撞撞地冲进厕所，门砰地关上，随后是一串剧烈的呕吐声。

胡悦蹙着眉，双手遮住睿颖耳朵，想替她挡掉那阵令人不适的声音。

“胡先生，没关系。”睿颖抓下他的手，对他安抚地笑了笑，走进厨房倒水。

当她端着一杯温开水走出来时，呕吐声也停止了，取而代之的是马桶冲水声及漱口声响起。

半晌后，小鱼脸色苍白地走出厕所，她的妆糊了一大半，看起来颇凄惨，眼角也红红的，但眼神已经清明许多。

“我怎么⋯⋯会在你家？”她问着睿颖，声音干哑，像被砂纸磨过一样。

“你先喝个水吧。”睿颖将杯子递过去，向对方说起他们发现她的经过。

小鱼小口小口地喝着水，听到自己差点被捡尸时，神情麻木，眼底是散不去的阴郁；

然而当睿颖说到他们假装有警察过来，把那三个男人都吓走，她微微睁大眼，就这么直勾勾地猛瞧着睿颖。

“怎么了？”睿颖不明所以。

“我⋯⋯”小鱼才刚说一个字，眼眶就红了，泪水顿如断线珍珠般滚落脸颊。

“你别哭啊。”睿颖手忙脚乱地拿过桌上的面纸盒，抽了好几张卫生纸递过去。

“我只喝醉过一次⋯⋯”小鱼擦着眼泪，低低说道，泪水沿着脖子滑进领口，将布料濡湿一小块，“就那么一次。”